言思道却不以为意,笑道:“不敢不敢,区区小计,不过是对付敌国之军、敌国之民罢了;要说丧心病狂,哪比得上你家那位小道长,居然一把火烧尽自家将士和无辜百姓?不过话说回来,无论是我还是你家那位小道长,都是为了中原之大业、华夏之大计,行的是救国救民的善举,哪还顾得上个人的荣辱得失?对此我早已有了‘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’的决心,不敢劳烦谢三小姐挂怀。”

    谢贻香耐着性子听完他这番胡诌,正准备言归正传,询问“太湖群鬼”的来历和神火教此番前往“太湖讲武”的计划。不料言思道似乎猜到她的用意,抢先一步发话,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谢三小姐,大家相识一场,总算有缘。你师兄更是我生平敬重之人,是以我从未拿你们‘竞月贻香’当外人,姑且最后劝你一次。且不论当今皇帝的诸般不是,单说他赐死你爹之举,与你谢家便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,是也不是?如今我神火教助恒王起事,以清君侧之名改天换地,已到了最后的决胜时刻。你若还想报仇雪恨,这便是你唯一的机会,也是你最后的机会。倘若你仍执迷不悟,要继续替自己的杀父仇人效力,从而与我为敌,那么往后刀剑无眼,休怪我不念旧情。”

    话说早在青田县囚天村时,谢贻香对他这番说辞还曾有过些许犹豫,但如今却已是心若明镜、意如磐石。她当即怒道:“住嘴!若非你一心祸乱天下,教唆漠北的‘尸军’偷袭金陵,我爹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?再说了,就算我与皇帝有仇,毕竟只是私仇,岂能因此枉顾国仇,沦为你这乱臣贼子祸国殃民的帮凶?”

    她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,声音甚是响亮,就连前面的公孙莫鸣等人也相继回首来看。言思道干笑两声,正待化解双方的尴尬,陡然间却听身后林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略一辨别,却是两骑快马正以狂奔之势向众人所在之处疾冲而来,显是来者不善。

    要知道众人此时离西面的飘渺峰还有数里之遥,所行之路也是山间小径,纵是神火教众人艺高人胆大,一时间也想不通是如何暴露了行踪,急忙排开阵势,小心戒备。只见后方树林里一阵扑腾声响,先是飞出一大群惊鸟,紧接着便是两名伤痕累累的男子纵马冲出树林,狂奔之势不停,一股脑撞向队伍最后的谢贻香和言思道二人。

    队伍中的明火尊者顿时“嘿”了一声,大步抢到这两骑跟前,以左右双掌分别按住两匹奔马的额头。一时间但听凄厉的嘶鸣声响,两匹狂奔中的骏马被明火尊者掌力所阻,居然再也无法前进半寸,马身却因向前的冲势凌空腾起,将马上的骑士双双甩出,跌了个头破血流。随后便是一阵“咔嚓”声响,两匹马的脖子竟在冲势之下被硬生生挤断,嘶鸣着重重砸落在地。

    谢贻香惊骇于明火尊者如此残忍的手段,随后才想起这两名骑手的装束分明是亲军都尉府的人。只见当中一人本就遍体鳞伤,受此一摔,已然毙命当场;另一人浑身上下都是寸许长的划痕,鲜血汩汩外流,也不等众人盘问,拼着最后一口气厉声喝道:“速速通知飘渺峰……快!是东瀛……东瀛……”话未说完,气已耗尽。

    由于事出太过突然,看两人这般际遇,显然不是前来伏击神火教众人,倒像是被什么厉害的对头追赶着一路逃亡至此。就连言思道也有些摸不着头脑,喃喃问道:“东瀛怎么了?”话音刚落,只见顺着这两名骑手的来路,树林里已有一大团密密麻麻的东西缓缓涌出,似鸟非鸟、似蝶非蝶;定睛一看,分明是一片片徐徐飞舞的树叶,在半空中无风盘旋,缓缓飘向众人。

    面对眼前这一幕诡异的景象,明火尊者首当其冲,一时也顾不得细想,当即双掌一搓,便有黑烟自掌间生出。随后他将冒烟的双掌奋力推出,漫天飞舞的树叶顿时尽数燃烧起来,犹如凭空祭出了一场壮丽的火雨。明火尊者哈哈一笑,正待出言讥讽几句,却眼前寒光一闪,一片燃烧着的树叶后面,居然毫无征兆地跳出一名绿衣蒙面人,手持一柄明晃晃、冷冰冰的利刃朝他胸腹刺来。

    明火尊者纵横大半生,哪想得到一片寸许见方的树叶背后,竟能藏下一个活生生的人?亏得他也算当世有数的高手,百忙之中瞬间退后两步,避开对方这开膛破腹的一击。不料伴随着他这一退,旁边另一片燃烧的树叶后面,又有一名手持利刃的绿衣蒙面人悄无声息地出现,手中利刃寒光过处,明火尊者躲避不及,背心红袍立刻被划破了一道尺许长的口子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不远处谢贻香腰间乱离突然“嗖”的一声,自行跳出刀鞘示警。谢贻香持刀在手,立刻回想起这几个月和东瀛倭寇的鏖战,脱口说道:“是东瀛的‘甲贺忍术’……是倭寇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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