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谢贻香当夜在太湖湖底的沉船附近遇险,终于耗尽胸腹中最后一缕气息,就此失去知觉。朦胧中她仿佛是魂灵出窍,时而飘荡于黄泉之地,时而遨游于星空之海。

    随即便有一豆火光在虚无中跳动,依稀便是言思道手中那柄旱烟杆的火光;紧接着又有两道红光从另一端射来,却是得一子那对血红色双瞳投射出的凶光。她本想上前招呼对持中的二人,谁知突然间但见巨浪如墙,劈头盖脸砸落,四面八方都是汹涌而来大水;再一仔细辨别,又仿佛是这三万六千倾的太湖湖水无端咆哮,将她整个人都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。

    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,似乎有一千年、一万年之久,又好像只是弹指一刹,谢贻香只觉眼前一亮,犹如炽热的朝阳刺破黑幕,又似皎洁的明月穿透乌云,整个人也随之惊醒。只见眼前竟是一副五彩缤纷的奇景——各种颜色的光华依次呈赤橙黄绿青蓝紫之色,在漆黑暗沉的岩壁上来回流转,分明是一处诡异的洞穴,倒像传说中的冥府地宫。

    而她身上的衣衫也已变得干燥,此时正平躺在一块冰冷坚硬的岩石上,不远处依稀是一个手持烛台的美貌女子,飘荡的烛火光中,映照出她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。眼见谢贻香苏醒过来,她当即笑道:“同姐姐一别大半年,不想竟在这‘幽虚之天’重逢,倒是意外得紧。”

    谢贻香努力回复神识,心道:“这女子怎会认识我?难不成是我溺水身亡,遇到了阴曹地府里的孟婆?”她再定睛一看,只见那女子面含严霜、笑中藏凶,竟是去年在天山旷野里随神火教教主公孙莫鸣一同离去的宁萃,更是昔日金陵城臭名昭著的“撕脸魔”。

    谢贻香这一惊可谓非同小可,一时也来不及细想宁萃为何出现于此,挣扎着便要从岩石上跳起。不料她意念方动,才发现自己手足僵硬,浑身上下全无知觉;略一查验,分明是被人封死了周身穴道。情急之下,她不禁脱口问道:“是……是你?”这一开口,才发现自己的哑穴并未被封。

    不远处的宁萃不动声色,手持烛台缓步靠近,伴随着烛火光影的移动,四下岩壁上五彩缤纷的光华也随之流转,形貌甚是奇特。只听宁萃自言自语般地叹道:“话说这天下间的事,本就没有公平可言。就像我家那些兄弟姐妹,明明一无是处,比起牲畜也强不了多少,却偏偏能够享尽荣华富贵,过着锦衣玉食的安逸日子。而我却只能沦落江湖,终日颠沛流离,连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也得不到,你说说看,这当中可有什么所谓的公平?又好比姐姐你,无论才貌还是武功,明明皆不如我,为什么到头来好的东西却偏偏落到了你手里?”

    谢贻香本就还没彻底清醒,又听宁萃这番话说得没头没脑,不禁问道:“你说什么?”宁萃已来到她身前,自嘴角处挂出一丝微笑,继而探出手指轻抚谢贻香的面颊,口中淡淡说道:“什么‘江湖名人榜’上排名第二的神火教教主、昔日香军的真命天子‘小龙王’,说到底不过是个十来岁心智的大小孩,一辈子都是别人手中的玩物。反倒是姐姐家那位竞月公子,本是一介白丁出身,这些年兜兜转转,居然摇身一变,成了皇帝眼前的大红人,官拜亲军都尉府副指挥使,当真出尽风头……可是如此一来,岂不是把我家的小灵给比下去了?”

    这话一出,谢贻香只觉宁萃在自己脸上来回游走的手指突然变得无比冰冷,不由地打了个寒颤。她深知宁萃这女子虽然聪慧貌美,又是官家千金,心性却不太正常,否则也不会沦为昔日杀人如麻的“撕脸魔”。且不说两人从前的恩怨纠葛,仅凭方才这一席话语,宁萃显是因师兄近来的飞黄腾达心生嫉妒,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。想到这里,谢贻香急忙带开话题,问道:“此间究竟是何地?我为何会在这里?”

    宁萃却来了